日本的崩溃
“我们不能无限期地进行( xíng)战争,”年老的首相说,“除了( le)接受《波茨坦宣言》外,我们( men)无路可走。”
战争部大臣阿( ā)南惟几将军对铃木的建( jiàn)议做出了愤怒的反应。“谁( shuí)能肯定我们百分之百地( dì)失败?”他反问,“我们当然不( bù)能接受这个宣言。”他的话( huà)一说,“六要员”之间的立场( chǎng)就泾渭分明,一派希望和( hé)平,另一派要求进行抵抗( kàng)而不管代价有多大。
军方( fāng)人士——阿南将军、海军参谋( móu)长丰田副武和陆军参谋( móu)长梅津美治郎——坚持着幻( huàn)想,他们认为,通过上苍的( de)干预,日本也可能设法击( jī)退美军,就像非同寻常的( de)台风或者神风一样,那种( zhǒng)神风曾在1281年击退了蒙古( gǔ)的入侵舰队。
主和派同样( yàng)相信,天上和地上无论什( shén)么都挽救不了日本。首相( xiāng)铃木、海军大臣米内光正( zhèng)和外交大臣重光葵认为( wèi),苏联对中国满洲里的入( rù)侵是压制同僚的机会。
阿( ā)南将军向最高委员会提( tí)出了日本的防卫计划(操( cāo)作方案),并评论了军方击( jī)退入侵所能动用的力量( liàng):53个步兵支队和25个旅,加在( zài)一起有25万个守备组,共235万( wàn)人;除此以外,指挥官能够( gòu)召集400万陆军和海军加入( rù)战斗。而且,内阁最近已经( jīng)通过了一项措施:将征兵( bīng)范围扩大至15到60岁的男子( zi)和17到45岁的女子,这样日本( běn)的防御力量可以再增加( jiā)2800万人。
就数量众多的防御( yù)者阻止或击退美国人的( de)登陆一事,外交大臣重光( guāng)葵要求进一步说明。但是( shì),重光葵只听到了陈词滥( làn)调。“凭着运气,我们会在他( tā)们登陆之前将其击退,”梅( méi)津将军说,“无论如何,我可( kě)以自信地说,我们将摧毁( huǐ)入侵者的主要力量。”
外交( jiāo)大臣重光葵充满了嘲讽( fěng),他说,即使日本的兵力击( jī)退了第一次登陆,美国军( jūn)人将反复登陆直至成功( gōng)。
两个对立的派别争论了( le)两个小时,最后愤怒的铃( líng)木愤然离会,去参加一次( cì)全体内阁的大会,大会将( jiāng)讨论导致“六要员”分裂的( de)同样问题。
在内阁大会召( zhào)开之前,铃木就知道这是( shì)浪费时间。接受《波茨坦宣( xuān)言》需要内阁成员的一致( zhì)赞同。占据内阁职位的战( zhàn)争大臣阿南将军,肯定要( yào)拒绝和平建议。内阁大臣( chén)和他们的秘书们只是占( zhàn)据着席位而已,这时,一名( míng)官员走进会议室,报告了( le)第二个灾难:长崎遭受了( le)广岛一样的命运。
折磨一( yī)个民族的六个日子就这( zhè)样开始了,这个民族历史( shǐ)上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失( shī)败。现在,必须尽快决定一( yī)亿日本人民的命运,以免( miǎn)美国人再次扔下原子弹( dàn)。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需( xū)要一位英雄人物来平息( xī)口水之战,把这个民族从( cóng)毁灭中拯救出来。这样的( de)救世主很快就出现了——他( tā)出乎意料地出现,整个日( rì)本国都感到惊讶。
救世主( zhǔ)就是裕仁天皇自己,从公( gōng)元七世纪算起,裕仁是第( dì)124代。裕仁统治着日本,却不( bù)拥有实权。人们尊崇裕仁( rén)为太阳神的后代,他不在( zài)意战争与和平这样的世( shì)俗问题。但是在日本面临( lín)危机的时刻,裕仁挺身而( ér)出,引导自己的民族前进( jìn)。他是一个身细而腼腆的( de)44岁男子,戴着厚厚的眼镜( jìng),喜欢研究海洋生物学。
促( cù)使天皇行动的是内阁的( de)明显无能:除了争吵外无( wú)所事事。长崎的可怕消息( xī)对于澄清认识毫无补益( yì)。在下午2点30分,内阁做出了( le)决定。就在上午10点之前,在( zài)经过数个小时无用的争( zhēng)辩后,铃木提出进行投票( piào)。大多数大臣选择接受《波( bō)茨坦宣言》,但是仍有持不( bù)同意见者,包括战争大臣( chén)阿南。铃木厌恶地宣布休( xiū)会,然后和外交大臣重光( guāng)葵匆匆去面见天皇。那天( tiān)上午,裕仁听取了首相的( de)意见,天皇最亲密的顾问( wèn)、封建主、天皇印章的持有( yǒu)者木户勋爵认为,天皇要( yào)采取行动打破僵局。最新( xīn)的报告只是加深了人们( men)的这种印象,即日本的领( lǐng)导人已经陷入了纷争不( bù)能自拔。裕仁意识到,如果( guǒ)日本想要和平,他就必须( xū)抽剑砍断纷争的结子。
裕( yù)仁同意在当晚举行帝国( guó)会议,以打破僵局。晚上11点( diǎn)之前,内阁和最高委员会( huì)的各个成员接到诏令要( yào)求与会,木户勋爵和其他( tā)几名前首相也接到了诏( zhào)令。人们都感到迷惑:通常( cháng),只有在向天皇呈送已经( jīng)达成一致的协议时,天皇( huáng)才跟他们见面。内阁和最( zuì)高委员会的成员们匆匆( cōng)赶往地下皇宫掩体,地下( xià)皇宫掩体跟“图书馆”毗邻( lín),“图书馆”是一个加固的水( shuǐ)泥建筑。自从5月份皇宫在( zài)空袭中被损坏以来,皇室( shì)成员就住在地下皇宫掩( yǎn)体里。
会议室已经准备出( chū)来,这是一个长宽分别为( wèi)30和18英尺的防空掩体,光线( xiàn)暗淡,几乎不通风。与会者( zhě)穿着正式的服饰,感到呼( hū)吸都有点困难。11点50分,裕仁( rén)走了进来,登上王座。他显( xiǎn)得有点萎靡,似乎非常疲( pí)劳。王座位于一个小讲台( tái)上,在讲台上前面是一张( zhāng)盖着金色布的桌子,后面( miàn)是镀金屏风。出于传统的( de)规定,与会者避免正视坐( zuò)在他们面前的尊贵要人( rén)。
铃木要求朗读《波茨坦宣( xuān)言》,会议开始了。“六要员”中( zhōng)的每个成员站起来轮流( liú)陈述自己的意见。外交大( dà)臣重光葵不慌不忙地说( shuō)结束战争的时刻到了——如( rú)果盟军允许日本保留天( tiān)皇。海军大臣米内对此表( biǎo)示同意。阿南将军则表示( shì)反对,他严厉地表达了自( zì)己对于和平的条件:必须( xū)允许日本自己遣散自己( jǐ)的武装力量,允许日本自( zì)己审判日方战犯,对盟军( jūn)的占领施加限制。“如果这( zhè)些条件得不到满足,我们( men)就要继续勇敢地战斗,直( zhí)至牺牲”。
当有人问是否日( rì)本还有能力战斗时,陆军( jūn)参谋总长梅津将军的回( huí)答出奇的乐观,他宣称,反( fǎn)空袭措施将阻止原子弹( dàn)再次攻击日本。“我们始终( zhōng)保持自己的力量,”他说,“我( wǒ)们期望着进行反击。”
直到( dào)凌晨两点,会议还未取得( dé)任何进展。年老的铃木费( fèi)力地站起来。“我们讨论这( zhè)个问题已经数个小时,却( què)没有任何结论,”他开始陈( chén)述意见,苍老的声音充满( mǎn)坚定。“我们没有先例——我发( fā)现找到这样的献礼是困( kùn)难的——我必须怀着最崇高( gāo)的敬意,请求天皇表达自( zì)己的意愿。”
铃木慢慢地转( zhuǎn)过身,走向天皇。这种做法( fǎ)有似于对天皇的亵渎。会( huì)议室充满了喘气声,惊呆( dāi)的阿南喊叫起来:“首相先( xiān)生!”铃木好像没听见似的( de),继续前行,到达天皇坐着( zhe)的台前,朝天皇鞠躬。裕仁( rén)天皇会意地点点头,铃木( mù)返回自己的座位。
天皇站( zhàn)起来开始讲话。他声音显( xiǎn)得脆弱,显示出自己对打( dǎ)破数个世纪传统的紧张( zhāng)心情。“我已经严肃地思考( kǎo)过——”天皇说,“国内国际的局( jú)势,我得出结论:继续战争( zhēng)意味着民族的毁灭,意味( wèi)着世界上流血的增多和( hé)残忍。”
在场的听众鸦雀无( wú)声,人们好像受到了催眠( mián)。
“看着我无辜的人民遭受( shòu)痛苦,我不能再忍受。”裕仁( rén)停顿了一下,凝视着钢梁( liáng)构造的天花板,用带着白( bái)手套的手指擦了擦眼睛( jīng)。他继续说:“想到那些忠心( xīn)为我服务的人,想到士兵( bīng)和水手在战场上死亡或( huò)受伤,家庭失去了他们的( de)财产——经常连生命也保不( bù)住,我感到痛苦。”
天皇不应( yīng)说这些事情,不应就忍受( shòu)痛苦和就众所周知的事( shì)情表达意见:日本在每件( jiàn)事上进行冒险并且已经( jīng)输了。裕仁的讲话把人们( men)的丰富情感发掘了出来( lái),这种情感通常隐藏在表( biǎo)面上冷漠的面孔后面。会( huì)议室有几个人跌落在座( zuò)位里,头低垂着,肩膀高高( gāo)耸起。
天皇继续讲着:“我们( men)必须忍辱负重的时刻到( dào)来了。我含着眼泪,同意接( jiē)受盟军的宣言,宣言要建( jiàn)立在外交部勾划的基础( chǔ)上。”
裕仁转身走出屋子。8月( yuè)10日黎明,内阁成员们都签( qiān)署了意见,接受《波茨坦宣( xuān)言》——条件是,天皇的最高权( quán)力不容更改。
整个日本都( dōu)醒悟过来了,宣布皇家会( huì)议有条件接受协定的电( diàn)报发往日本驻瑞士和瑞( ruì)典大使馆,消息再从那里( lǐ)传到华盛顿、莫斯科、伦敦( dūn)和重庆。
那天上午9点30分,阿( ā)南将军走进战争部,告诉( sù)他的人员投降的决定。“我( wǒ)不知道自己能提供什么( me)理由,”阿南对50名聚集在防( fáng)空掩体中的官员们说,“但( dàn)是,既然接受《波茨坦宣言( yán)》是尊敬的天皇陛下的意( yì)愿,就无需再做什么。”当几( jǐ)名官员开始抗议时,阿南( nán)打断他们:“必须摒弃你们( men)个人的情感,摒弃你们下( xià)属的情感。”他说,这位战争( zhēng)大臣用手掌拍着自己的( de)平头以示强调:“如果这里( lǐ)有人想跟陛下的决定作( zuò)对,他只能在我死后这样( yàng)做。”
阿南的声明没有使所( suǒ)有的官员都服气。那天晚( wǎn)些时候,官员中有两个人( rén)——包括阿南的内弟、陆军上( shàng)校竹下正彦副官——以阿南( nán)的名义在广播中发布了( le)一则消息,督促正在收缩( suō)的日本国所有的军队“坚( jiān)决地战斗,即使我们吃草( cǎo)吞土,即使我们睡在野地( dì)里”。
当外交大臣重光葵得( dé)知这则伪造的消息时,他( tā)决定不再等待帝国会议( yì)的决定,而通过官方渠道( dào)同盟军方面联系。重光葵( kuí)担心,如果不立即同华盛( shèng)顿联系,盟军可能把下属( shǔ)官员的言词理解为拒绝( jué)《波茨坦宣言》。那天晚上,外( wài)交大臣怂恿多媒新闻社( shè)的一名编辑,把帝国会议( yì)的决定变成摩尔斯式编( biān)码,用英文传输给美国和( hé)欧洲。
消息传出来后,一群( qún)叛乱的陆军军官在东京( jīng)爆炸了手雷,企图以此煽( shān)动实行军事管制和加强( qiáng)陆军的控制力。他们没有( yǒu)达到目的,在一个受到连( lián)续几个月轰炸的城市里( lǐ),没有人对几枚手雷的爆( bào)炸给予太多的注意。
在华( huá)盛顿时间8月10日上午7点30分( fēn),全世界都收听到了重光( guāng)葵在电台发布的消息。杜( dù)鲁门总统获知此消息后( hòu),召来四个重要的助手——国( guó)务卿伯恩斯,战争部长斯( sī)廷森,海军部长杰姆斯神( shén)·V.福里斯特尔和参谋长联( lián)席会议主席、海军上将威( wēi)廉·莱希。消息很清楚:
“对于( yú)1945年7月26日在波茨坦发布的( de)联合宣言中所列条件,日( rì)本政府准备接受,日本政( zhèng)府认为,天皇作为日本的( de)最高统治者,其特权不容( róng)遭到任何贬低。”
杜鲁门向( xiàng)四个助手征询意见。杜鲁( lǔ)门要求无条件投降,但是( shì)日本顽固地提出了新条( tiáo)件。斯廷森主张保持裕仁( rén)天皇的皇位,他说需要天( tiān)皇进行合作来抚慰所有( yǒu)投降的日本军队。“必须利( lì)用天皇,以使我们避免更( gèng)多流血。”战争大臣说,莱希( xī)和福里斯特尔点头同意( yì),但是伯恩斯表示怀疑:“如( rú)果接受任何条件,”国务卿( qīng)说,“我想应是由美国而不( bù)是由日本来提出条件。”
杜( dù)鲁门决定休会,
等待日本( běn)通过官方渠道传来的消( xiāo)息,与此同时,伯恩斯准备( bèi)拟定复函。午后不久,日方( fāng)的消息到达,总统召开全( quán)体内阁会议,听取伯恩斯( sī)建议的回复。
“从投降那一( yī)刻起,”国务卿写道,“天皇的( de)权威,以及日本政府统治( zhì)国家的权力,应该属于盟( méng)军的最高统帅,盟军将会( huì)采取认为必要的措施执( zhí)行投降协议。”伯恩斯补充( chōng)道:“日本人民自由表达出( chū)来的意志,将决定日本政( zhèng)府的最后形式。”
伯恩斯通( tōng)过经过推敲的语句,使日( rì)本人相信——日本国家的核( hé)心天皇——将得到保留。伯恩( ēn)斯的陈述并没有显示要( yào)绝对地履行义务。杜鲁门( mén)同意伯恩斯所写的回复( fù),他命令国务院把回复交( jiāo)给盟国,以得到盟国的赞( zàn)同。
除了苏联之外,所有的( de)盟国都立即接受了这一( yī)回复。苏联人很贪婪,他们( men)跟日本交战仅仅两天,他( tā)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消( xiāo)化斯大林觊觎的土地——满( mǎn)洲里、北朝鲜、千岛群岛和( hé)萨哈林岛。苏联企图令人( rén)讨厌地阻止和平,在占领( lǐng)日本的盟军高层指挥圈( quān)中,它坚持自己拥有席位( wèi),并主张对选出来的最高( gāo)统帅投否决票。
在同苏联( lián)外交部长莫洛托夫黎明( míng)前的会谈中,美国驻莫斯( sī)科大使·W.埃夫里尔·哈里曼( màn)突然拒绝了苏联的要求( qiú),说道:“它们完全不可能。”几( jǐ)个小时以后,苏联认识到( dào)自己的要价难以实现,于( yú)是妥协,同意了伯恩斯草( cǎo)拟的对日本的回复。8月12日( rì),盟军通过瑞士向日方送( sòng)达了正式回复,并且通过( guò)洛杉矶的短波对此进行( xíng)了广播。
在东京,木户勋爵( jué)匆匆起草了手稿给“图书( shū)馆”,并给天皇朗读,他强调( diào)了日本政府的最终形式( shì)要由“人民自由表达的意( yì)志来决定”这一条款。他指( zhǐ)出,这一条款意味着君主( zhǔ)政体的结束。“这并不重要( yào),”裕仁天皇说,“如果人民不( bù)想要天皇,君主政体就是( shì)无用的。我想,让人民自己( jǐ)做出决定很好。”
但是,当内( nèi)阁开会讨论盟军的广播( bō)时,事情很快陷入三天前( qián)的僵局中。重光葵赞成接( jiē)受敌方的回复。如果日本( běn)坚持要对投降条件再作( zuò)修改,盟军可能彻底废除( chú)天皇政权,而不是让日本( běn)人民自己做出决定。
阿南( nán)将军站起来,指出应该拒( jù)绝盟军的回复。“他们想阻( zǔ)挠天皇的权力,”他说,“我主( zhǔ)张艰苦斗争到底,奋力捍( hàn)卫国家。”
会议上的一个客( kè)人给予了阿南支持,他是( shì)顾问委员会主席平沼骐( qí)一郎,在有关国家的问题( tí)上,他向天皇提出了建议( yì)。这个78岁的前首相争论说( shuō),使天皇服从于盟军的最( zuì)高统帅,意味着裕仁天皇( huáng)近乎变成奴隶。平沼在内( nèi)阁会议中没有投票,但是( shì)他充满激情的花言巧语( yǔ)压倒两个大臣。即使铃木( mù)也在辩论中收敛起来,“如( rú)果别人强迫我们解除武( wǔ)装,”他说,“除了继续战争,我( wǒ)们便没有别的选择。”
重光( guāng)葵对铃木的反复感到吃( chī)惊。这名外交大臣主张,会( huì)议最好能在和平努力完( wán)全土崩瓦解之前结束。在( zài)重光葵的催促之下,铃木( mù)宣布休会。
重光葵返回办( bàn)公室,告诉助手说,如果内( nèi)阁继续争吵,他自己可能( néng)辞职。重光葵的助手、副大( dà)臣松本俊一建议重光葵( kuí)再争取些时间。盟军的正( zhèng)式答复已经到达瑞士大( dà)使馆。“我们为什么不能假( jiǎ)称明天上午才收到答复( fù)?”松本建议,“今晚请回去休( xiū)息一下。”重光葵表示赞同( tóng),间隔了好长时间,他才打( dǎ)电话给木户勋爵,告诉他( tā)情况不妙。
那天晚上,木户( hù)勋爵召铃木到自己的办( bàn)公室。他想平息首相为和( hé)平进行战争的努力。“如果( guǒ)我们在这个阶段拒绝《波( bō)茨坦宣言》,”木户对铃木讲( jiǎng),“100万无辜的日本人将死于( yú)轰炸和饥饿。如果我们现( xiàn)在寻求和平,我们中的四( sì)到五个人将遭到谋杀,但( dàn)是这很值得。还有,现在寻( xún)求和平是天皇陛下的意( yì)志。”
木户的热情征服了一( yī)切。“好,我们就行动吧。”铃木( mù)叫起来,补充说自己将坚( jiān)定地反对主战派。木户已( yǐ)经准确地感知到首相的( de)想法,他使铃木确信,天皇( huáng)在不惜一切代价寻求和( hé)平。这样,木户把铃木带回( huí)了主和派阵营。木户勋爵( jué)也准确地读懂了战争部( bù)里反对的旋风。前天,一群( qún)年轻的军官为推动继续( xù)战争发动了政变,并用刺( cì)杀的方式警告木户勋爵( jué)和和平阵营里的其他成( chéng)员。
8月11日,在战争部一个炙( zhì)热的掩体里,15名陆军和海( hǎi)军军官聚会,阴谋发动政( zhèng)变。这些人受阿南的内弟( dì)竹下正彦和另外一个叫( jiào)火田中建二的年轻人的( de)领导。竹下通过同阿南的( de)关系,了解了“六要员”的想( xiǎng)法,他在聚会上指出,必须( xū)刺杀铃木、重光葵、木户。竹( zhú)下说,“我敢保证阿南将军( jūn)会站在我们中间。”
对于叛( pàn)乱者来说,战争大臣的参( cān)加是关键。阴谋家们认为( wèi),他们争取到了阿南这样( yàng)的重要人物,其他领导——包( bāo)括东京的陆军司令和皇( huáng)家卫队司令——将加入到他( tā)们一边。叛乱者相信,控制( zhì)了皇家卫队就能把天皇( huáng)分离出来,让他继续战争( zhēng)。
在随后的两天,叛乱者多( duō)次企图接近阿南,阿南每( měi)次都尽力避开他们。战争( zhēng)大臣对自己年轻的军官( guān)们抱有同情,但是,天皇结( jié)束战争的意志束缚着他( tā)。阴谋家们看来拥有的时( shí)间不多了。8月13日上午,火田( tián)中和竹下正彦在阿南的( de)家守夜,他们打算呆下去( qù),直到阿南给予答复。
与此( cǐ)同时,阿南准备去参加一( yī)个“六要员”的会议,讨论美( měi)国的新建议。当他到达皇( huáng)宫时,他发现主和派又团( tuán)结起来,首相铃木吸着雪( xuě)茄,活跃地讨论着和平。整( zhěng)个上午在没有结果的争( zhēng)论中过去了。中午时候,首( shǒu)相结束了“六要员”会议去( qù)为下午的内阁会议作准( zhǔn)备,他所期望的将又是一( yī)次没有结果的争吵。
他没( méi)有失望。陆军公报副本的( de)一则消息打断了争论,这( zhè)份公报将在各个电台播( bō)出并在下午四点的报纸( zhǐ)刊登:“一接到新发布的天( tiān)皇圣谕,陆军就开始重新( xīn)采取行动,进攻美国、英国( guó)、苏联和中国。”
显然,叛乱者( zhě)正在活动。“我对此一无所( suǒ)知。”阿南嚷道。他马上打电( diàn)话给战争部的梅津将军( jūn)。战争部的参谋长同样感( gǎn)到震惊,就在此消息将要( yào)发布到日本各地的前几( jǐ)分钟,参谋长成功地对此( cǐ)消息的发布进行了阻止( zhǐ)。
伪造的公报引起的轰动( dòng)已经平息。铃木提出进行( xíng)投票表决,决定是否接受( shòu)美国对日本投降所提要( yào)求的正式答复。由于不是( shì)内阁成员,海军上将丰田( tián)和梅津将军都没在场,阿( ā)南失去了这两个人的支( zhī)持,于是首相觉得能够分( fēn)化战争大臣这个惟一的( de)持异议者,觉得自己可能( néng)促使他改变投票。这一策( cè)略遭到了失败,12名大臣宣( xuān)布要实现和平,但是国内( nèi)事务部大臣和司法部大( dà)臣都支持继续战争。
愤怒( nù)的铃木忍无可忍,宣布内( nèi)阁会议休会,他警告说,如( rú)果不能很快打破僵局,他( tā)将请求天皇做出最后的( de)决定。阿南请求再延长两( liǎng)天,这样阿南能够试图阻( zǔ)止陆军叛乱。“对不起,”铃木( mù)说,“这是我们珍贵的机会( huì),我们必须抓住。”
战争大臣( chén)离开了屋子,铃木转向他( tā)的医生。医生整天不离铃( líng)木左右,以免年老的首相( xiāng)在不分昼夜谈判的压力( lì)下健康发生问题。“如果我( wǒ)们往后推,”铃木解释,“苏联( lián)人可能占领北海道,这将( jiāng)给我国致命的一击。”
“但是( shì)阿南将军可能自杀。”铃木( mù)的医生表示抗议。
“我明白( bái),”首相回答,“对不起。”
当阿南( nán)上午8点回到家时,他发现( xiàn)自己的堂兄火田中和另( lìng)外八名青年军官正在等( děng)他。那些人喊叫说,日本不( bù)能投降,主张和平的人应( yīng)该被逮捕,要隔离皇宫,要( yào)宣布军事管制。战争大臣( chén)表示同情,但他同那些人( rén)保持距离。战争大臣告诉( sù)青年军官,他将在午夜会( huì)见他们的代表。但是在午( wǔ)夜的会见中,阿南再次推( tuī)迟做出决定,直到次日即( jí)8月14日。
在火田中和其他叛( pàn)乱者同阿南将军争吵时( shí),火田中在“六要员”中的团( tuán)伙——梅津将军和丰田海军( jūn)上将正在游说外交部长( zhǎng)重光葵拒绝接受盟军的( de)投降协议。神风军团的创( chuàng)立者、海军上将大西泷治( zhì)郎尾西突然冲进屋子,会( huì)议被迫中断。大西泪眼汪( wāng)汪,近乎歇斯底里。
“我们必( bì)须制定一项计划,为天皇( huáng)陛下赢取胜利。”大西说,“我( wǒ)们必须亲自投身于这项( xiàng)计划。如果我们准备牺牲( shēng)2000万日本人,胜利就是我们( men)的。”空袭警报的鸣叫打断( duàn)了他的讲话。战争仍在继( jì)续。哈尔西海军上将的航( háng)空母舰那天早些时候进( jìn)攻了东京,现在斯帕茨将( jiāng)军的B-29轰炸机又在头顶轰( hōng)鸣。
大西试图继续发言,重( zhòng)光葵打断了他。“赢得一场( chǎng)战斗,”重光葵说,“并不会为( wèi)我们赢得整个战争。”外交( jiāo)大臣重光葵反驳完以后( hòu),径直离开了宫殿。大西的( de)疯狂促使重光葵比以往( wǎng)更加坚定地在次日将争( zhēng)论了断。
8月14日一开始,美国( guó)就传来一则消息。在快天( tiān)亮时候醒来的东京居民( mín)看见天空有一架B-29轰炸机( jī)。这架飞机装载着不具有( yǒu)致命性的物品,即传单,“美( měi)国飞机今天不会轰炸你( nǐ)们。美国飞机在抛撒传单( dān),因为日本政府已经表示( shì)要投降,每个日本人都有( yǒu)权利知晓投降条件”。
木户( hù)勋爵在宫殿的地面上拣( jiǎn)到一份传单,上面的内容( róng)使他感到惊讶。他匆匆去( qù)向天皇报告,警告他说,如( rú)果军队获得了传单,军队( duì)就可能发生普遍的叛乱( luàn)。天皇认识到时间不多了( le),他不能再等待内阁做出( chū)决定,如果仍有人反对投( tóu)降,对投降犹豫不决,天皇( huáng)将在上午10点30分,凭借自己( jǐ)的权威召集由全体内阁( gé)组成的皇家会议。“我要下( xià)令投降”。天皇说。
那天上午( wǔ)10点50分,天皇裕仁穿着简单( dān)的陆军制服走进地下会( huì)议室。铃木宣布开会,并征( zhēng)求大家的意见。又有不同( tóng)的意见出现了。于是天皇( huáng)开始讲话:“如果没有更多( duō)意见的话,我就说说自己( jǐ)的意见。”他的言行合乎礼( lǐ)仪,充满礼貌,但是这次他( tā)无疑是在命令大家给予( yǔ)默许。“希望你们都能同意( yì)我的结论:我们再也不能( néng)继续战争,”他继续讲,“我充( chōng)分地认识到,让陆军和海( hǎi)军忠实的军官、战士们置( zhì)自己的国家被占领于不( bù)顾而向敌人投降,那是何( hé)其艰难!他们也许会被指( zhǐ)控为战争罪犯。”裕仁终于( yú)控制不住自己,他开始哽( gěng)咽。两个大臣倒在地上哭( kū)泣。裕仁继续讲话,“我希望( wàng)你们所有的人,国家的大( dà)臣们,服从我的意志,接受( shòu)盟军就投降问题的回复( fù)。我希望内阁立即起草一( yī)个天皇谕令,中止战争。”他( tā)走了出去,留下大臣们梳( shū)理自己的情绪。
天皇没有( yǒu)给大臣们留下怀疑和行( xíng)动的余地,即使阿南将军( jūn)最后似乎要辞职。极为重( zhòng)要的问题是如何发布消( xiāo)息。会议期间,天皇已经表( biǎo)示,如果能推进和平,他会( huì)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 qíng),甚至在电台广播。这也是( shì)没有先例的,日本国家从( cóng)来没有听到过天皇的声( shēng)音,除了在1928年由于声音故( gù)障,麦克风传出身在50码外( wài)的天皇的几句谈话。
内阁( gé)在铃木首相的办公住所( suǒ)开了一下午会,起草了一( yī)个要中止战争的天皇谕( yù)令。两个描摹者用毛笔和( hé)墨水,用正式的宫廷语言( yán),辛苦地写下谕令中的815个( gè)字母。大臣们同意有必要( yào)广播天皇的声明。大臣们( men)推理,天皇是人们相信和( hé)尊重的惟一人物。但是,让( ràng)尊贵的领导做现场广播( bō),大臣们有些于心不忍,于( yú)是他们决定让天皇把自( zì)己的广播录制下来。
下午( wǔ)2点,阿南将军在战争部出( chū)现了,他告诉自己的下属( shǔ):“为了结束战争,天皇陛下( xià)做出了最后决定。”战争大( dà)臣说,边说边竭力抑制自( zì)己的眼泪,“皇家陆军必须( xū)完全按照天皇的决定行( xíng)动。”
火田中少校开始哭泣( qì),另一个军官问阿南:“你为( wèi)什么放弃立场?”
阿南闭上( shàng)眼睛,过了一会儿他说:“我( wǒ)不能再拒绝天皇。特别是( shì)当他含着热泪,忍受着难( nán)以忍受的痛苦提出要求( qiú)时,我再不能拒绝他。我不( bù)能够忘记自己的立场,但( dàn)是只能接受天皇的要求( qiú)。”。
几个军官离开部里时毫( háo)不掩饰地哭泣。另一些军( jūn)官,包括火田中少校在内( nèi),声称即使没有阿南的支( zhī)持也要发动政变。
与此同( tóng)时,两个描摹者已经完成( chéng)了天皇的手谕。当手谕送( sòng)给裕仁天皇时,天皇要求( qiú)做些小的改动。因为时间( jiān)越来越少,只是在另外的( de)纸片上进行了一些改动( dòng),再把纸片粘贴到文本上( shàng)。这样,在裕仁天皇当晚8点( diǎn)30分签署的时候,这一历史( shǐ)性文件就变成了一种羊( yáng)皮纸拼图。所有的内阁成( chéng)员在文件上签名又占用( yòng)了预留的时间,结果到天( tiān)皇的讲话录音准备工作( zuò)完成之时,已经是晚上11点( diǎn)钟。
过了很短一段时间,外( wài)交部通过驻瑞士和瑞典( diǎn)大使馆向盟国发送了外( wài)交照会,向这些国家通报( bào)说日本已经接受了投降( jiàng)条件。
在11点30分,天皇在皇室( shì)事务部一个临时建起的( de)演播室出现。对天皇充满( mǎn)畏惧又疲倦的东京电台( tái)技师们从中午开始已经( jīng)在演播室等候,在这些人( rén)面前,天皇把手谕的内容( róng)录制了两遍。第一次天皇( huáng)漏掉了几个词语。第二次( cì)他的声音太尖细,又漏过( guò)了一个词。他要进行第三( sān)次录音,但是皇室管家德( dé)川吉弘表示反对,他认为( wèi)再录一次是折磨,不能要( yào)求天皇那样做。裕仁返回( huí)“图书馆”,休息了一晚。
裕仁( rén)离开后,直到第二天播音( yīn)时,一些人还在问如何处( chù)理这两个10英寸长的天皇( huáng)录音纪录。陆军可能发生( shēng)政变的谣传,使处理天皇( huáng)录音纪录的问题变得更( gèng)加迫切。最后,德川把录音( yīn)放在一个布包里,将它们( men)锁进办公室的一个小保( bǎo)险箱,办公室供皇后的随( suí)员使用。德川在保险箱上( shàng)堆积了纸,使保险箱变得( dé)不醒目,以此作为另外的( de)保护措施。
德川的行动很( hěn)及时,火田中试图在几小( xiǎo)时内占领皇宫所在地,毁( huǐ)掉天皇的讲话录音,并恳( kěn)求天皇继续战争。这个极( jí)有野心的年轻少校没有( yǒu)得到高层对政变的支持( chí),但是他赢得了几名皇家( jiā)卫队军官的支持。火田中( zhōng)相信,如果赢得皇家卫队( duì)指挥官森武将军的支持( chí),剩下的人肯定会效仿而( ér)给予支持,或者促使别的( de)人相信自己已经取得成( chéng)功。
凌晨1点30分刚过,火田中( zhōng)和两名叛乱者把森武将( jiāng)军软禁在自己的办公室( shì),办公室就在皇宫所在地( dì)。火田中的一个同伙、陆军( jūn)上校井田正武已经恳求( qiú)将军一个多小时,要将军( jūn)支持政变。森武将军左右( yòu)为难,他既想继续战争,又( yòu)想对天皇保持忠诚,为避( bì)免承担责任,他不为所动( dòng)。森武竭力进行争论,火田( tián)中已经失去了耐心。
火田( tián)中要求迅速给予答复,但( dàn)是森武表示拒绝。“我不敢( gǎn)确定谁是对的,”他说,“我想( xiǎng)去明治神殿”(附近的日本( běn)神道教圣地),“在明治神殿( diàn),我可以清除自己的杂念( niàn),然后判断谁是对的。”
听到( dào)森武的回答,火田中失去( qù)了控制。“这是浪费时间”,火( huǒ)田中吼叫起来。火田中的( de)一个同谋认为是行动的( de)暗号,于是抽出剑。一名副( fù)手冲上前去保护森武将( jiāng)军,被刺倒地,另一个同谋( móu)把副手的头颅割了下来( lái)。火田中拔出手枪,枪声响( xiǎng)起,森武倒地身亡。
火田中( zhōng)拿着枪,冲出办公室,向井( jǐng)田嘀咕:“我这么做,是因为( wèi)没有时间了,抱歉。”火田中( zhōng)迅速利用了杀害森武的( de)成果,他盗用森武生前使( shǐ)用的个人印,伪造了一个( gè)命令,命令包围皇宫所在( zài)地,还命令占领了国家广( guǎng)播公司NHK总部,以防止天皇( huáng)的手谕广播出去。
凌晨四( sì)点,一队士兵占领了NHK大楼( lóu),皇宫卫队封锁了皇宫所( suǒ)在地,关上巨大的铁门,切( qiè)断了电话线,在一些重要( yào)地点架起了机枪。录制天( tiān)皇手谕的电台技师在试( shì)图离开时被阻。
在严厉的( de)审讯下,一名技师承认已( yǐ)将录音给了皇室管家,技( jì)师描述管家说是一个“长( zhǎng)着大鼻子的高个子”。实际( jì)上,藏匿录音的德川是个( gè)矮个子,鼻梁不高。技师的( de)撒谎将使管家和录音在( zài)那个疯狂的上午免于遭( zāo)殃。
与此同时,火田中已向( xiàng)井田上校下达了另一个( gè)对政变很关键的使命:努( nǔ)力获得田中静市将军的( de)支持。田中将军是一个在( zài)牛津受过教育的军官,他( tā)是东部特区陆军司令,指( zhǐ)挥着东京地区的所有军( jūn)队。井田带着令火田中失( shī)望的消息回来了:“东部特( tè)区不愿跟随,”他说。实际上( shàng),田中的参谋长高岛龙彦( yàn)将军已经命令井田撤出( chū)皇宫所在地的所有军队( duì)。
高岛的斥责给井田的激( jī)情泼了冷水,
井田试图劝( quàn)说火田中结束政变。“如果( guǒ)你硬来,事情会很糟糕,”井( jǐng)田争论说,“面对现实吧,政( zhèng)变已经失败了。”
“我表示理( lǐ)解”。火田中点点头,他的脸( liǎn)一片苍白。
但是,井田离开( kāi)后,火田中想搞政变的心( xīn)态又复发了。高岛将军在( zài)皇家卫队营地给火田中( zhōng)打电话时,火田中再次恳( kěn)求高岛。“请理解我们的热( rè)情”,火田中乞求说,他的声( shēng)音充满颤抖。高岛回答说( shuō),他能够理解火田中的心( xīn)情,但是天皇的命令必须( xū)遵从。“我们已经到达这样( yàng)一种地步,即最后的结局( jú)不容改变。”高岛冷静地说( shuō),“火田中,你理解我的意思( sī)吗?”
火田中没有回答,但是( shì)可以从电话线上听见他( tā)摔掉电话前的哭泣声。火( huǒ)田中仍然没有退缩,他的( de)部队依然占领着皇宫所( suǒ)在地,他们也控制着NHK大楼( lóu)以及广播设施。如果火田( tián)中占据了电台,他就能够( gòu)防止天皇的讲话在当天( tiān)晚些时候广播出去。
井田( tián)上校此时决定告诉阿南( nán)将军那天晚上的事态发( fā)展。当他抵达战争部长家( jiā)里时,他发现阿南和自己( jǐ)的内弟竹下正边喝日本( běn)米酒边和气地聊天。几个( gè)小时之前,竹下还在试图( tú)作最后的努力,劝诱自己( jǐ)的亲戚参与政变。阿南再( zài)次拒绝他说,自己不能不( bù)遵守天皇的旨意,但是自( zì)己将在天皇的广播发出( chū)之前自杀。深受触动的竹( zhú)下放弃了叛乱的一切想( xiǎng)法,以便跟阿南在一起。
“进( jìn)来吧,”阿南高兴地对井田( tián)说,“我已经准备好去死。”
“我( wǒ)想死去很好,”井田说,他又( yòu)补充说,战争部长的自杀( shā)将结束陆军在投降问题( tí)上的一切疑虑。“我马上随( suí)你去。”
阿南在井田的脸上( shàng)扇了一巴掌。阿南说自己( jǐ)死去已经足够,为了日本( běn)的未来,井田必须活下去( qù)。
夜幕降临的时候,阿南开( kāi)始为死亡做准备。他选择( zé)了两把剑,给了竹下一把( bǎ):“记着我。”他把勋章别在自( zì)己的制服上,再在上面罩( zhào)一件白色衬衫。“这是天皇( huáng)给我的,”阿南说,“天皇穿过( guò)这件衬衫,我要穿着它死( sǐ)去。”
凌晨四点钟,阿南叫道( dào),“我要走了。”井田和竹下从( cóng)屋子弓身而出。阿南一个( gè)人走进走廊,面对皇宫而( ér)坐。他把剑刺进肚子的左( zuǒ)边,然后划向右边,接着向( xiàng)上挑。这是一种典型的剖( pōu)腹自杀,由于死的时候很( hěn)痛苦,所以很少有人敢于( yú)以这种方式自杀。阿南把( bǎ)剑从腹部拔出,用剑尖寻( xún)找耳朵下的颈动脉,希望( wàng)早点死去。竹下返回来时( shí),阿南仍然坐着,竹下俯下( xià)身嘀咕:“可以帮助你吗?”
“不( bù)需要,”阿南喘着气,“走开!”阿( ā)南的呻吟声促使竹下返( fǎn)了回来,阿南仍然直直地( dì)用臀部坐着。竹下拿起剑( jiàn),深深刺入阿南将军的脖( bó)子。
阿南将军坐着死去,横( héng)滨的一群士兵和工程学( xué)专业学生,动员了几辆汽( qì)车,向东京方向挺进,企图( tú)刺杀内阁中主和派成员( yuán)。这些人自称为“国家神风( fēng)队”,他们佩戴着手枪、剑和( hé)两架轻机枪。他们的首要( yào)目标就是铃木首相,他们( men)的领导是佐佐木健男,佐( zuǒ)佐木把铃木首相称为叛( pàn)徒的头领。
当行动队在首( shǒu)相的官方住宅大门口停( tíng)下来时,已经是黎明时分( fēn)。佐佐木端着机枪开了火( huǒ)。在里面,几名疲惫的官员( yuán)包括内阁大臣迫水久长( zhǎng)被枪声吵醒了,他们通过( guò)地下通道逃跑了。佐佐木( mù)冲进大门,一个卫兵告诉( sù)他铃木不在那里,他正在( zài)自己的私人住处睡觉。佐( zuǒ)佐木放了一把火将官方( fāng)住宅点燃,召集队员们向( xiàng)佐佐木的私人住处进发( fā)。
在铃木的屋子,电话响了( le)起来,首相的儿子元拿起( qǐ)了电话。身份是警察或士( shì)兵的一个人告诉他说佐( zuǒ)佐木正在路上。“警告铃木( mù),”那个人说,“告诉铃木立即( jí)离开。”元跑向他的父亲,帮( bāng)他穿好衣服。随即元和铃( líng)木匆匆赶向自己的公务( wù)用车,车停在外面。车无法( fǎ)启动。铃木的住宅警卫见( jiàn)状赶过来推车前进,汽车( chē)发动机终于转起来了。就( jiù)在谋杀者赶来之前不久( jiǔ),铃木一家开车沿着公路( lù)跑掉了。
佐佐木对于没逮( dǎi)着首相很是沮丧,于是点( diǎn)燃了铃木的房子,算是安( ān)慰。随后他带着自己的人( rén)赶往平沼男爵的家。结果( guǒ),佐佐木和那帮人再次扑( pū)了个空,在他们到达之前( qián),年迈的平沼已经安全逃( táo)离。佐佐木放火烧了平沼( zhǎo)男爵的官邸,算是出了一( yī)口气,然后和自己的下人( rén)们赶回横滨家里。
几乎与( yǔ)此同时,火田中少校愤怒( nù)地骑着自行车,到达NHK大楼( lóu),决定亲自发表广播为其( qí)叛乱寻求支持。当火田中( zhōng)用枪逼迫要麦克风时,技( jì)师们阻止了他。他们先告( gào)诉火田中,没有陆军总部( bù)的特许,他们不能进行广( guǎng)播。然后他们又对火田中( zhōng)说,需要时间来准备面向( xiàng)全国的广播。
这时,电话响( xiǎng)了,是竹下将军。火田中拿( ná)起电话恳求了几分钟。突( tū)然,他停止了讲话。“你的处( chù)境毫无希望,”竹下告诉他( tā),“你像那些没有出路的战( zhàn)士一样企图保卫洞穴里( lǐ)的一个阵地。”火田中放下( xià)电话,擦了擦眼睛,转向自( zì)己的同伙:“我们走吧。”他说( shuō)。叛军正在瓦解。
大约黎明( míng)时分,名叫户田康英的管( guǎn)家劝说火田中那帮人让( ràng)他进“图书馆”,这些人仍然( rán)保持着对宫殿所在地的( de)控制。天皇已经在“图书馆( guǎn)”睡了一晚上,并没有意识( shí)到自己已被囚禁。户田担( dān)心,那些围困皇宫的叛乱( luàn)者会进入地堡,寻找天皇( huáng)的录音记录。户田已经来( lái)过,试图帮助天皇逃离。
上( shàng)午6点40分,裕仁穿着袍子出( chū)现了,户田告诉他夜里所( suǒ)发生的一切。天皇厌倦地( dì)叹息:“他们还不理解我的( de)真正意思吗?”天皇让户田( tián)召集皇宫卫队。“我要亲自( zì)跟他们讲话。”他说,准备打( dǎ)破另一个先例。
有重要事( shì)情的时候,天皇不必对自( zì)己的卫队讲话。另一名管( guǎn)家在召集卫队的过程中( zhōng),碰见了田中将军,田中将( jiāng)军私自废除了火田中伪( wěi)造的命令,并遣散了叛军( jūn)。“你为什么发抖?”田中问管( guǎn)家,“叛变结束了。现在一切( qiè)正常。” 田中将军真是好样( yàng)的:在一个小时内,他已经( jīng)把卫队遣散回营地,恢复( fù)了秩序。
那天上午11点,火田( tián)中的政变遭到了不可避( bì)免的失败。在面对皇宫的( de)宽阔广场上,这个33岁的少( shǎo)校和自己的同伙向人们( men)散发印制粗糙的传单,祈( qí)求人们起义,防止投降的( de)发生。看上去没有人对此( cǐ)感兴趣。几分钟后,火田中( zhōng)用杀害森武将军的手枪( qiāng),向自己额头射了一颗子( zi)弹。与此同时,他的同伴用( yòng)剑剖腹自杀,然后枪杀了( le)自己。
中午时分,全日本的( de)活动都停止了。在工厂、学( xué)校、家庭和军事基地,人们( men)聚集在喇叭和收音机旁( páng),收听早些时候新闻广播( bō)预告要播出的重要广播( bō)。在长崎的浦上谷地,一群( qún)人聚集在一个喇叭周围( wéi),喇叭设在校园里,校园周( zhōu)围是成堆的烧黑的尸体( tǐ)。在广岛,人们站在喇叭前( qián)面,喇叭位于广岛一个被( bèi)摧毁的火车站外。在东京( jīng),裕仁坐在一台陈旧的摆( bǎi)在地下会议室外的RCA收音( yīn)机前面。天皇和他的臣民( mín)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著( zhù)名的播音员和田直元发( fā)出的。“本次广播极端重要( yào),”和田紧张地说,“请所有的( de)听众站起来,天皇陛下现( xiàn)在将要向日本民众广播( bō)谕令。我们尊重地播放天( tiān)皇的声音。”
日本的国歌“君( jūn)之代”播放起来,随后,天皇( huáng)有史以来第一次向日本( běn)民众讲话。
“敌人已经开始( shǐ)使用新的极端残忍的炸( zhà)弹,如果我们继续战斗,日( rì)本民族不光会最终失败( bài)和消亡,人类文明也将全( quán)部灭亡。这就是为什么我( wǒ)们要接受列强提出的联( lián)合宣言。”
“让全民族像家庭( tíng)一样一代代地延续吧。把( bǎ)你们所有的力量,凝聚到( dào)未来的建设中去。培养正( zhèng)直的行事方式,培育高贵( guì)的精神,坚定地工作,用你( nǐ)们的决心促进帝国天赋( fù)的辉煌,紧跟世界的发展( zhǎn)。”
数百万日本人为天皇的( de)讲话哭泣,他们的眼泪充( chōng)满了悲痛、耻辱和欣慰,他( tā)们为失去的东西而感到( dào)悲痛和耻辱,他们为不再( zài)经受长期的痛苦而感到( dào)欣慰。在东京,成百上千万( wàn)人拥挤在皇宫前,向天皇( huáng)鞠躬。人们的渴望不时被( bèi)手枪枪声打断,他们当中( zhōng)的陆军和海军纷纷自杀( shā)。
在长崎,远方敌人侦察机( jī)的嗡嗡声同飞机下面的( de)哭泣声形成了奇怪的对( duì)照,飞机在天空盘旋,对第( dì)二次原子弹爆炸的效果( guǒ)进行拍照。在许多地方,不( bù)知道天皇讲话的许多人( rén)认为,由于日本已经赢得( dé)战争,战争结束了。“我们想( xiǎng),没有结束战争的其他办( bàn)法。”聚集在广岛火车站人( rén)群中的一个人回忆道。
一( yī)些日本士兵拒绝放下武( wǔ)器,有些士兵卷入最后的( de)野蛮行动。在距离长崎北( běi)部100英里的福岳,西部陆军( jūn)总部的军官们用自己的( de)剑,将16名被捕的美国飞行( xíng)员砍死。在九州的大分基( jī)地,海军第五航空兵部队( duì)司令宇恒缠设计了自己( jǐ)的自杀方式——对敌人发动( dòng)最后的攻击。
那天下午5点( diǎn),海军上将宇恒带着武士( shì)剑,穿着没有勋章和金链( liàn)的制服,走向飞机跑道。他( tā)发现了11架准备起飞的歼( jiān)击轰炸机,两名机组人员( yuán)分别站在11架飞机旁。
宇恒( héng)目瞪口呆。“你们就那样愿( yuàn)意跟我去死?”22名士兵举手( shǒu)致礼。当宇恒坐在领头战( zhàn)机上位于飞行员背后的( de)座位上时,一名军官爬到( dào)他身边表示抗议:“你乘坐( zuò)了我的飞机。”宇恒笑了:“我( wǒ)来减轻你的负担。”这名军( jūn)官并不惧怕上将的军衔( xián)比自己高,他试图挤到上( shàng)将身边。上将高兴地挪动( dòng)了位置。
晚上7点24分,宇恒致( zhì)电他的基地。“我要对冲绳( shéng)发动攻击,我的战士们在( zài)冲绳像樱花一样倒下”。他( tā)宣告说。几分钟后,他发回( huí)最后的消息,说他的编队( duì)已经开始俯冲,进入攻击( jī)状态。这是人们听到宇恒( héng)上将和他的自杀团消息( xī)的最后一刻。
数年以后,一( yī)个名叫丹尼·罗斯韦尔的( de)水手揭开了宇恒最后一( yī)刻的秘密,他对一位日本( běn)史学家说,他看见了好几( jǐ)架神风飞机在冲绳北部( bù)被击落。其中一架飞机拖( tuō)着烟雾和火焰,撞击在海( hǎi)滩上。第二天,罗斯韦尔检( jiǎn)查了那架飞机,在这架双( shuāng)座飞机内发现三具尸体( tǐ)。其中一个人佩带着带有( yǒu)装饰的剑,这个人就是宇( yǔ)恒。
在裕仁天皇向人们做( zuò)出重要广播之后不到24小( xiǎo)时,华盛顿的记者们蜂拥( yōng)而至白宫的椭圆形办公( gōng)室,倾听杜鲁门总统宣布( bù):“我已经收到了日本政府( fǔ)的照会,作为对8月11日国务( wù)卿提出的通知的答复。我( wǒ)认为这一答复是对《波茨( cí)坦宣言》的完全接受,这个( gè)宣言规定日本要无条件( jiàn)投降。”此时是1945年8月15日下午( wǔ)7点。
在关岛,海军上校埃德( dé)温·T.莱顿走进他的上司、海( hǎi)军上将切斯特·W.尼米兹的( de)办公室,告诉尼米兹日本( běn)投降了,尼米兹是太平洋( yáng)地区美国军队司令。莱顿( dùn)后来回忆:尼米兹“既没有( yǒu)狂喜,也没有像我所看见( jiàn)的其他军官那样欢蹦乱( luàn)跳。他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xiào)”。
日本投降的消息到达了( le)海军上将、第三舰队司令( lìng)威廉·F.哈尔西那里,他正在( zài)位于日本沿海的旗舰密( mì)苏里号上。哈尔西的反应( yīng)明显不同于尼米兹,他大( dà)声地叫了声“好!”并拍了身( shēn)边所有人的肩膀。心情平( píng)静下来后,哈尔西下令准( zhǔn)备升旗,同时出于安全起( qǐ)见,他命令部下“监视并击( jī)落所有的窥探者——不要报( bào)复,而要使用友好的方式( shì)”。
哈尔西的整个舰队不约( yuē)而同地举行了庆祝仪式( shì)。甲板上的船员们,在此起( qǐ)彼落的汽笛声形成的刺( cì)激音乐中跳起了舞,互相( xiāng)拥抱。“每艘军舰都打出了( le)自己最大的军旗,”一位军( jūn)官说,“人们互相比,看谁喊( hǎn)得最响亮。”
一大批美国歼( jiān)击机和轰炸机向东京挺( tǐng)进的途中,接到卸掉炸弹( dàn)返回基地的通知。一名飞( fēi)行员对哈尔西相互矛盾( dùn)的命令大惑不解:“海军上( shàng)将说‘不要报复’是什么意( yì)思?”他询问僚机。僚机很快( kuài)做出回答:“我想上将要我( wǒ)们只使用三门炮,而不是( shì)六门。”实际上,交火还没有( yǒu)结束。那天上午11点25分,一名( míng)日本飞行员违抗命令,攻( gōng)击哈尔西的舰队。海军炮( pào)手轻而易举地将这架飞( fēi)机,以及随后而来的4架击( jī)落。美国飞行员——并没有遵( zūn)循海军上将的命令——在敌( dí)对的最后一天,又击落了( le)38架日本飞机。
在东京,铃木( mù)内阁在裕仁天皇广播之( zhī)后辞职,天皇的叔叔东久( jiǔ)王子继承了首相铃木的( de)职位。新首相没有突出的( de)才能,但是它拥有两项品( pǐn)质,这使他成为带领日本( běn)挺过未来的关键时日的( de)理想人选:一是他同皇室( shì)的血缘纽带,打消了人们( men)对皇室世袭能否延续的( de)疑虑;二是他具有当将军( jūn)的经历,这使他容易为军( jūn)方接受。
形势发展得很快( kuài)。铃木内阁辞职后不久,美( měi)国太平洋陆军部队司令( lìng)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 jūn)向东京广播说,盟国已经( jīng)接受了日本的投降条件( jiàn)并要日方派遣代表团到( dào)菲律宾。麦克阿瑟对日本( běn)的负隅顽抗抱有警惕,他( tā)告诉日方代表团,要把日( rì)本所有的防御计划带来( lái)。作为交换条件,美方将详( xiáng)细说出将来的占领条件( jiàn)。
对于趾高气扬的日本官( guān)员来讲,这种要求近乎可( kě)耻而不能接受。陆军参谋( móu)长梅津将军拒绝参加会( huì)谈,坚持要他的副手河边( biān)虎四郎代表他参加。对河( hé)边而言,寻找执行此次使( shǐ)命的人员有些困难,但是( shì),最后他说服了15名军官和( hé)外交官随同他前往马尼( ní)拉。
8月19日一大早,河边代表( biǎo)团登上东京的两架三菱( líng)轰炸机。按照盟国的要求( qiú),这两架飞机——美国人称之( zhī)为长颈鹿——在机身两侧涂( tú)上了绿色十字。河边代表( biǎo)团在丽岛换乘美国的C-54运( yùn)输机,前后总共飞行12个小( xiǎo)时后抵达马尼拉。
日本人( rén)在尼科尔斯机场走出飞( fēi)机,发现人声喧哗。在他们( men)被保护着走向等候着的( de)汽车途中,成千上万发着( zhe)嘘声的士兵和平民缠绕( rào)着他们。对于一个代表团( tuán)而言,照相机狂乱地拍照( zhào)声就像“机枪射向怪兽”。队( duì)伍经过马尼拉的途中,成( chéng)千上万马尼拉人——他们仍( réng)然记着日本人多年的占( zhàn)领,记着日本人在过去的( de)2月放弃马尼拉之时带来( lái)的浩劫——他们咒骂着,高喊( hǎn)着,还有些人向汽车扔石( shí)块。
那天晚上,日本代表团( tuán)被带往霍尔市与美国对( duì)手举行首次会谈。他们在( zài)入口处卸下剑,在护送下( xià)走进二楼的会议室。等待( dài)他们的是麦克阿瑟的参( cān)谋长,理查德·K.萨瑟兰·Jr.将军( jūn),后者是个强硬的军官,有( yǒu)人听见他说“这儿的人是( shì)胆小鬼”。麦克阿瑟将军拒( jù)绝接见日本人,直到日本( běn)人实实在在投降的那一( yī)刻。
萨瑟兰用不容争辩的( de)语气宣读了总命令第一( yī)号:在满洲里和北朝鲜的( de)日军向苏联人投降,在印( yìn)度支那、台湾和中国的军( jūn)队向中方投降,除此以外( wài)的所有日军向美国和英( yīng)国投降。
河边静静地听着( zhe)萨瑟兰宣读日本的投降( jiàng)条件。但是,当美国人告诉( sù)他美国军队将在8月23日(即( jí)四天后)在东京的厚木空( kōng)军基地登陆时,河边忍不( bù)下去了。“日方诚挚地建议( yì)你们不要那么快登陆。”他( tā)抗议道,“你们应该知道,我( wǒ)们在国内处理一些神风( fēng)部队仍有麻烦。至少需要( yào)10天进行准备。”萨瑟兰对于( yú)河边的抗议置之不理,他( tā)说,麦克阿瑟将军将亲自( zì)在8月26日登陆,接受日本在( zài)两天后的投降。
随后萨瑟( sè)兰要日方把自己军事力( lì)量的细节交待出来。在晚( wǎn)上的大部分时间里,日方( fāng)交待了他们支离破碎的( de)帝国中依然存在的秘密( mì),包括所有陆军和海军的( de)位置、军火库、岸防炮和雷( léi)场。萨瑟兰急于想知道所( suǒ)有“回天”的部署位置,“回天( tiān)”是一种致命的爆破筒,萨( sà)瑟兰担心顽固分子会用( yòng)它们阻止美军的登陆。
到( dào)凌晨四点钟,河边的代表( biǎo)团完成了艰巨的任务。萨( sà)瑟兰对与日方的合作表( biǎo)示满意,在会议结束时他( tā)做出了首次让步:“日方已( yǐ)经提供了所有必要的信( xìn)息,日本方面期望实现和( hé)平占领而不产生麻烦。我( wǒ)们不想浪费任何时间,但( dàn)是我们将在8月28日登陆。”
下( xià)午一点,日本代表团乘坐( zuò)C-54运输机前往丽岛。在19个小( xiǎo)时内,谈判双方朝着结束( shù)交战的方向做出了良好( hǎo)开端。
8月28日凌晨刚刚开始( shǐ),45架美国C-47运输机在厚木空( kōng)军基地登陆,对日本的占( zhàn)领开始了。第二天,同其他( tā)数百艘军舰一起,美国军( jūn)舰密苏里号和南达科他( tā)号、英国军舰约克公爵号( hào)在东京湾抛锚驻泊。这样( yàng),就为海军上将尼米兹和( hé)太平洋战场五星级司令( lìng)麦克阿瑟将军的到达铺( pù)平了道路。
8月29日下午,当尼( ní)米兹乘坐飞机抵达时,一( yī)件事情使他难以接受:杜( dù)鲁门总统新挑选麦克阿( ā)瑟将军执行受降仪式,并( bìng)对占领事宜进行监督。尼( ní)米兹不想作占领军指挥( huī),但是他显然对海军冲锋( fēng)陷阵,却被陆军抢了镜头( tóu)一事愤怒。华盛顿的海军( jūn)部长福里斯特尔这时赶( gǎn)来相救,福里斯特尔建议( yì)在密苏里号军舰上举行( xíng)受降仪式。密苏里是杜鲁( lǔ)门总统的故乡,杜鲁门的( de)女儿马格里特在1944命名了( le)这艘军舰。福里斯特尔的( de)建议使尼米兹感到很高( gāo)兴,杜鲁门总统也很快同( tóng)意了这一建议。
8月30日,第十( shí)一航空支队的4000多名士兵( bīng)在厚木基地登陆。他们正( zhèng)赶上迎接麦克阿瑟将军( jūn),麦克阿瑟的C-54专机巴丹半( bàn)岛号在下午2点19分降落。机( jī)舱门打开了,将军骄傲地( dì)叼着为人们所熟悉的玉( yù)米穗烟斗,静静地站在舷( xián)梯顶端,体味着那一刻。他( tā)微笑着走下舷梯,第八陆( lù)军司令罗伯特·艾克尔伯( bó)格正在等候他。“鲍勃,”麦克( kè)阿瑟简单地说,“这是高潮( cháo)。”
第二天,不可预料的来访( fǎng)者使麦克阿瑟欢欣。麦克( kè)阿瑟正在横滨宾馆进餐( cān),这时副手告诉他说乔纳( nà)森·M.温赖特已经到达,横滨( bīn)宾馆是麦克阿瑟的临时( shí)总部所在地。
乔纳森·M.温赖( lài)特刚从满洲里的战俘营( yíng)释放出来,麦克阿瑟见到( dào)老朋友,立马跑上去拥抱( bào)头发变白了的温赖特,他( tā)的制服穿在憔悴的身上( shàng)显得很蓬松,他需要借助( zhù)于拐杖才能站直。温赖特( tè)害怕自己因在1942年让菲律( lǜ)宾投降而遭受耻辱,但是( shì)麦克阿瑟安慰他说,他将( jiāng)作为英雄受到国内欢迎( yíng)。“你的旧部还是你的,你可( kě)以随时召唤他们。”麦克阿( ā)瑟许诺说,他邀请温赖特( tè)参加两天后的受降仪式( shì)。
9月7日上午七点,来自于10多( duō)个国家的数百记者乘坐( zuò)驱逐舰到达,占据了密苏( sū)里号上的指定位置。他们( men)及时地登上甲板,目睹护( hù)卫队将星条旗升至桅杆( gān)顶端——从1941年12月7日起,同样的( de)旗帜就一直在华盛顿的( de)议会大厦飘扬。另一面只( zhǐ)有34颗星的美国国旗挂在( zài)附近,它是海军准将马修( xiū)·佩里挂在自己的旗舰“波( bō)风坦”号上的旗帜,1854年佩里( lǐ)进入东京湾,迫使日本向( xiàng)西方开放。哈尔西从海军( jūn)学院博物馆那里获得这( zhè)面旗帜,准备把它用于受( shòu)降仪式。
八点刚过,海军上( shàng)将尼米兹乘坐摩托驳船( chuán)从“南达科他”抵达。过了一( yī)会儿,“尼科尔斯”号驱逐舰( jiàn)停泊在“密苏里”号旁,麦克( kè)阿瑟将军登上“密苏里”号( hào)。他审视了一下面前的强( qiáng)大阵容,跟尼米兹和哈尔( ěr)西握了握手,说:“我的那么( me)多同事百忙之中,前来欢( huān)迎,场面真是盛大。”引人注( zhù)意的是,海军上将雷蒙德( dé)·斯普鲁恩斯缺席了,他是( shì)第五舰队的司令。斯普鲁( lǔ)恩斯正在停泊在冲绳外( wài)的旗舰“新泽西”号上待命( mìng),尼米兹想让斯普鲁恩斯( sī)在太平洋承担起指挥责( zé)任,以防日本的狂人攻击( jī)“密苏里”号。
麦克阿瑟一登( dēng)上甲板,驱逐舰“兰斯多恩( ēn)”号就把日本代表团送了( le)来。
8点55分,日本新任外相重( zhòng)光葵艰难地登上舷梯。早( zǎo)几年前,重光在上海遭遇( yù)行刺,失去了左腿,在他登( dēng)上“密苏里”号时,身上的假( jiǎ)肢给他带来了巨大痛苦( kǔ)。梅津将军紧跟在重光后( hòu)头。
成千上万美国水手、士( shì)兵和记者,聚精会神地注( zhù)视着其他九名日本代表( biǎo)团成员来到军舰上,注视( shì)着他们走到一张盖着毡( zhān)布的凌乱的桌子前。桌子( zi)上摆放着受降文件。“我们( men)等待了几分钟,就像忏悔( huǐ)的学童,在众目睽睽下等( děng)候可怕的校长来到。”代表( biǎo)团成员之一加赖俊一回( huí)忆,“我觉得百万双眼睛就( jiù)像带火的箭一样射向我( wǒ)们,钻进我们的身体,我们( men)感到浑身疼痛。”
最近刚从( cóng)满洲里战俘营释放出来( lái)的陆军中将亚瑟·帕西瓦( wǎ)尔,在这一刻盯住了杉田( tián)一次陆军上校,1942年亚瑟·帕( pà)西瓦尔投降后把新加坡( pō)让给了日本,当时杉田一( yī)次担任翻译。另一名代表( biǎo)、海军上将富冈贞利一动( dòng)不动地盯着尼米兹,多年( nián)来,这名日本海军的指挥( huī)官对对手尼米兹的思想( xiǎng)顶礼膜拜,他把尼米兹的( de)画像挂在了自己的办公( gōng)室。富冈最后还是失败了( le)。
麦克阿瑟坐在了乱糟糟( zāo)的桌子后,面对日本人。“我( wǒ)们在这里相会,”他清了清( qīng)嗓子,“主要交战国的代表( biǎo),准备缔结一份严肃的协( xié)定,以恢复和平。这个问题( tí)涉及不同的思想和意识( shí)形态,这个问题已经在战( zhàn)场上决定,因此不属于我( wǒ)们现在讨论或辩论的范( fàn)围。”
“我诚挚地希望,”65岁的麦( mài)克阿瑟继续讲道,他的双( shuāng)手在挥动,“这实际上是全( quán)人类的希望,希望在这严( yán)肃的场合,一个更好的世( shì)界从过去的流血和屠杀( shā)中诞生。作为盟军最高统( tǒng)帅,我确信要用正义和宽( kuān)容取代身上的负担,同时( shí)保持必要的部署,以确保( bǎo)投降协议充分、及时和忠( zhōng)实地履行。”
麦克阿瑟走回( huí)去,示意重光签署受降文( wén)件。这位外交官一瘸一拐( guǎi)地坐在桌子旁。他慢慢地( dì)脱下黄色手套,摘去丝帽( mào),把它们放在桌子上,凝视( shì)着面前的文件达几分钟( zhōng)之久。
“告诉他往哪里签字( zì)。”麦克阿瑟对萨瑟兰将军( jūn)说,萨瑟兰迈步向前,指出( chū)签字行。外相签上了名字( zì)。梅津将军对坐下表示轻( qīng)蔑,他向前迅速地划上签( qiān)名,又僵硬地返回日本代( dài)表团。
现在轮到麦克阿瑟( sè)将军代表盟国签字了。他( tā)使用三支钢笔,一次写下( xià)自己的名字。他把第一支( zhī)笔递给温赖特将军,温赖( lài)特在整个仪式中一直呆( dāi)在麦克阿瑟身旁。把第二( èr)支笔给了亚瑟·帕西瓦尔( ěr)将军。麦克阿瑟拿的是鲜( xiān)红的笔,他签完字后,把笔( bǐ)拿回马里兰州,送给了夫( fū)人和儿子。
海军上将尼米( mǐ)兹代表美国签了字,其他( tā)盟国的代表也在文件上( shàng)签了字。“让我们为世界恢( huī)复和平祈祷,为上帝永远( yuǎn)维系和平祈祷,”麦克阿瑟( sè)拉长了声音,“议程结束了( le)。”
日本人被带走以后,麦克( kè)阿瑟用胳膊搂住哈尔西( xī)问道:“比尔,飞机在哪里?”在( zài)头顶上,太阳好像得到暗( àn)示,在那天第一次挂在天( tiān)空,照耀着富士山山头和( hé)1900架成群飞过的盟军飞机( jī)机身。人类历史上最大的( de)悲剧终于结束了。这场悲( bēi)剧夺去了5500万士兵和平民( mín)的生命,耗费了不可估量( liàng)的物质财富。战争经历了( le)六年后,炮声终于停止了( le)。
选自《日本的兴亡》之三《日( rì)本的崩溃》 由中国社会科( kē)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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